毛泽东词　《采桑子　重阳》重新解读

懂诗的人都知道，诗的功用是“言志”。这“志”虽有时也能或多或少地反映诗人所处的那个社会和时代人民大众之志，但更多表现的是还是诗人的个人之志，是诗人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之下，特殊的人生经历之后自我情感的一种表达。所以在阅读和鉴赏诗歌的时候，我认为必须遵照前人的做法，知人论世来悟来赏。如果脱离了诗人的人生经历和时代背景来谈，是无法真正读懂读透原诗的。即使有些欣赏者自认为已经读透了，但就诗人的本意来讲，恐怕只能算是一种曲解。
　　我在执教毛泽东的词《采桑子·重阳》时，看了不少有关的评论，其中虽不乏精彩的指点，精到的见解，但也有一些没有与诗人的处境、心境和当时的精神状态联系起来，如有人认为本词“既有重阳赏菊的情趣，更有庆祝胜利的意味”等，在我看来纯属隔靴瘙痒，无稽之论。
　　我查阅了有关资料后获悉，毛泽东的这首词写于1929年10月。在这一年，诗人经历了两次大的磨难：一为政治仕途上的：一九二九年的六月二十二日，在闽西龙岩召开了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会上毛泽东的意见不被广大同志接受，还被朱德，陈毅等批评搞“家长制”，也因此未被选为前敌委员会委员，他痛苦而无奈地离开了红四军的领导岗位。一为身体健康方面的：他在上杭指导当地革命斗争时，患了一场严重的虐疾，差点送了命。但“劫”后重生的诗人深入上杭、永定农村，一面养病，一面继续领导土地革命斗争。这年的10月11日，他在闽西山区，面对漫山遍野傲霜怒放的野菊花吟成了这首词。我想写下这首词时，诗人想到的更多的是个人的际遇，表达的是自己的情绪。他绝对不会想到诗成之后，有朝一日会成为中学语文教材，供广大后生学习，甚至可能都没有想到日后要发表，公示给世人看。基于这样的猜测，我结合诗人的际遇，尽量站在诗人的角度，尝试着对本词做如下的解读：
　　“天”即大自然，在大自然中，江河年年奔流，山川亘古巍峨，草木岁岁枯而复荣。而活在“天”中的人呢，却生命苦短。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加以其间要不得不经历的种种的不如意，不称心，甚至是使人倍感痛苦倍受煎熬的精神折磨，更容易摧人老去。但正因为人生苦短易老，所以还应该把一切的不如意都看开些，看淡点，看轻点。你看，那在重阳节里，开放在万里霜天里、强劲秋风中、炮火连天的战地上的野菊花，是多么可敬可爱呀！寒霜冻不死它，秋风刮不倒它，战火烧不灭它。仔细去嗅，你一定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呢。这清香可能比往日还要更浓更烈呢！你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它似乎是在有意地笑对秋霜、秋风和炮火。多么顽强，多么无畏，多么乐观，多么坚强的生命啊！在它的身边，你哪里能感到秋天的肃杀凄凉、衰败无助？你分明感受到的是春天的生机活力、美好和惬意。所以，诗人不由地感叹道：“不似春光，胜似春光。”这春光是黄花之美、黄花之气、黄花之节、黄花之魂带来的。有感于此，诗人心中的阴霾尽扫。最后，他看到的是“寥廓江天万里霜”的景象，其中也分明透示出诗人豁达、开朗、乐观的情怀。通过这首词，他勉励自己，也告诉我们：人生苦短，难免不如意之事，但千万不要让失意颓丧的情绪影响了自己的人生和事业。在困难的时候，要像那战地上笑对秋霜、秋风和炮火的野菊花一样笑对苦难、笑对逆境、笑对生活和人生中的坎坎坷坷，要在不如意的生活中活出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来。 www.jiaoshi66.comwww.jiaoshi66.com分页标题#e#
　　从这首词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毛泽东的一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也经历过失败和挫折、失意和痛苦。但在他身上，有可贵的强者气质，那就是乐观自信、不屈不挠，坚强无畏的精神。这种乐观、坚强、自信、无畏的精神不仅表现于他青年时期的这首词作中，还表现于在此词前后他的许多著作中，诗文里。如1925年写的《沁园春。长沙》中，他写道：“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1956年写的《水调歌头·游泳》中，六十多岁的他在畅游长江后豪迈地写道：“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另外，他在政论文〈别了，司徒雷登〉中，他也写道“多一点困难怕什么？”甚至直接鼓励人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种精神不仅表现在他的诗文中，还表现在他的生活中，他老人家在年老时还曾不顾一切，数次畅游长江。可以说，他的一生，也正是靠着这种乐观、坚强、自信、无畏的精神，才走过了革命征途中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风雨，并在风雨中越走越稳，越走越强，越走越伟大，最终成为革命事业领袖人物。
　　基于以上的解析，我个人认为《采桑子·重阳》这首词，是诗人毛泽东的咏志之作。从战地上“分外香”的“黄花”身上，我们分明可以看出自信乐观、坚强无畏的诗人的影子；从“寥廓江天万里霜”里，我们分明可以感知到诗人胸怀豁达宽广，昂扬向上的革命情怀。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室编著的《教师教学用书》P第四页“鉴赏要点”中的评价，我认为是中肯恰切的：“诗人从大处着眼，从人生感悟落笔，摆脱了个人的荣辱得失，站在历史的、宇宙的、人类的高度，抒发了一个革命者的豪情壮志。”
　　另外，与中国古代文学家的某些以秋为题材的诗文进行比较，我们明显可以看出其间情绪和格调上的差别。“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古代的文学家，生活在封建专制统治下，人生中难免有考场落第、仕途失意之痛，而在此时，他们往往，也是难免的，看重的是一己之得失，并为一己之得失而喜而悲；而同处困境中的年轻的革命家毛泽东，却不计较个人之得失，胸怀宽广，开朗豁达，自信乐观，能够放眼宇宙、自然、社会，在个人不顺的时候想的是未来的革命事业，这也许就是革命家有别于封建时代的某些文学家之所在吧。